均是装聋作哑为虎作伥,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报复吗?” 宁广佑因为疼痛弯曲的背脊顶着洛荧审视的目光慢慢挺直,愁云惨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刻薄来,讥诮地笑道,“‘报复’?请问,洛二公子,我这么一个废人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身边都是一群和我一样的废人,我怎么报复?我拿什么去报复?” “虎兕困于匣,蚍蜉可撼树。”洛荧指尖虚虚在他空无一物的手腕处一点,“正因你是个‘废人’,你才可以报复。” 宁广佑的脸紫胀起来,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。他可以自嘲为“废人”,但怎么也不能原谅其他人出言奚落。他强忍着喉间的咳嗽握紧双拳,“全是无凭无据的猜测,教我平白受辱,洛二公子实在是……欺人太甚。请你们两位速速离开!” 语毕他拿出袖中一枚短哨,凄厉地吹了一声。洛荧的手顿时按在剑上,不想却是方才那群老弱妇孺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,一个两个上气不接下气来搀扶宁广佑,将他们团团围住。 这画面也是十足滑稽,可这群人聋的聋,哑的哑,俱是满脸苦相乞求地看着他们,教人如芒刺再背如坐针毡,比叫一群侍卫来赶他们还让人难受。 可疑,实在太可疑了。 他们怎么敢走呢,万一他们现下走了,转眼君影又出不测,恐怕此案又要永无止境地拖下去了。 “君影姑娘。”曲莲对屋内的女子温声劝道,“你愿意跟我们走吗?当年之事,是否还另有隐情?只要你愿意,你说什么我们都愿意听。” 宁广佑冷笑道,“她只是个疯子,她说的话,你敢信吗?” 曲莲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,“疯子又如何,傻子又如何,有时他们说的话远比你们这些自诩头脑清醒的人可信得多。” 洛荧身形一动,方才那名哑巴少年已经挥着长竿扑了上来,洛荧一骇之下没收住力道,那少年顿时被他甩飞出去,滚倒在地哇哇大叫。其余仆从见状均是群情激奋,纷纷扑上来要打他,洛荧怎敢对这群年迈老妪出手,转头喊道,“把她带上,我们先走!” 曲莲不得已冲进屋去将桌子掀了,在君影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把她拦腰抱起,运起轻功和洛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。 “直接回千岁堂,把她交给裴文喻。” 曲莲安抚道,“君影姑娘你别怕,裴公子是医师,一定有办法治你的病。”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把竹竿,曲莲咬紧牙关,发现怀中人在细细地发抖,不禁慢下了脚步。 君影在他怀里发着颤流泪,枯枝一样的手捂着脸,不知过了多久才含糊不清地说道,“小公子……我没病。我没病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-- 曲莲和洛荧开始组队打副本啦~ 洛荧:大家好,我是练习时长二十二年的洛荧,特长是气死人,谢谢! 曲莲:唔,大家好,我是练习时长五百多年的…… 洛荧:? 第36章 参拾陆 [参拾陆] 君影起初不在回乐坊,而是被卖到一家名为百花会馆的小地方,每位姑娘都以花入名,旁人都叫些牡丹百合金桂之类,她垂着头点了酒水在桌上写下“君影”二字。 君影又称铃兰,状似铃,累累垂首,她选此名原因无他,实在是无颜活在世上。此花色本洁,却天然抬不起头,正如无地自容的她自己。 前尘不提也罢,有谁会自甘沦落风尘呢,罪臣之女也不比生于草野生活所迫的妓子高贵一份半点。何况她早被药哑了喉咙,后来又坏了身子,只因年纪尚轻,辗转被卖到回乐坊做个端茶送水的女奴。 宁二公子……是她此生不敢肖想的美梦。 他给了她太多。他帮她治好了喉咙,给她安定优渥的生活,给了她陪伴与尊重,给了她本不该有的希望。 可惜她命实在太烂太贱,连美梦都做不了多久,甚至一手将宁二公子也拖入泥潭,万劫不复。 她自认从头到脚都被脏东西沤得发臭,从来不愿宁广仁碰她,宁广仁怜惜她自轻自贱,却也从未勉强。那日她用过早膳后便觉天旋地转没了意识,她是被一记耳光扇醒的,旁人告诉她,昨日还在与她弹琴对弈的宁广仁大开杀戒之后自决于众人眼前了。 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,直到宁广佑把她接回宁府。 “二哥让我给你带话,”宁广佑笑着说,“他知道非你所愿,他不怪你,还托我好好照顾你。” 闻言君影红肿的眼中再次流下泪来,时隔两年,她仍然记得自己听到下一句话时泪水冻结在脸上的感觉。 宁广佑忽地凑近,一双蛇一样的眼睛就悬在她乱蓬蓬的发端,他仍是笑着,声音却冰冷到了极点,“可我却很奇怪,你怎么还不去死呢?” …… “……”宁亦舒作为女子,也很怜悯君影的遭遇,然而仅凭这些只言片语实在难以给宁广佑定罪,“二堂兄向来对广佑照顾有加,虽非你所愿,但二堂兄确实是因你而死,广佑虽受托照顾你,但对你心怀怨怼也是人之常情。” 作为堂上另外一名女子,方小婉轻声问道,“君影姑娘,请问在玉映山庄的日子里宁五公子是否亏待过你?” 君影在堂中缩成一团,曲莲带她进来时本想让她落座,怎料她怎么也不肯起身,只肯跪在地上,曲莲于是也蹲在她身边,希望给她一星半点的力量。 方才裴文喻和方小婉都诊过她的脉象,她心神动荡,但言语间都还算条理清晰,一时也很难断定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。她太过瘦弱,宁亦舒遣人送来一碗糖水,她却也不敢喝,还是方小婉用银针试过无毒后她才战战兢兢地喝了。 “他开始问我为何还不去死,后来却不准我寻死……他要吊着我一口气慢慢地折磨我……他院子里那群怪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给我送的饭菜都被下了药,我吃下之后就变得浑身无力神志不清……” “有时深更半夜我忽然惊醒,就看见他透过窗子在看我……他笑得很冷……吓得我尖叫,他就笑得更快活……”君影颤抖着哭泣起来,“他恨我,他恨所有姓宁的人,他要害所有人!我说的是真的……” 宁亦舒叹道,“可是如果真是广佑策划的一切,用你激怒二堂兄害他自裁谢罪,那他为什么会恨你呢?你是他的一颗棋,助他得偿所愿,他为何不杀你灭口以防事情败露?即便是出于怜悯留你一命,为何又要费尽心机地一边养着你一边折磨你?” 此话说得冷酷,却是堂中大多数人所想。 宁广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,愈发扑朔迷离。 “因为他后悔了。”君影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他没想害死二公子的,原本只想让他尝点苦头,